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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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二天，楚曉暮難得沒有抓緊下課時間補覺，而是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這並不奇怪，今天是周六，他總是能趕在放假前將作業完成大半。
突然有人碰他的胳膊，他擡頭一看，果然是林燁。
“咋啦？”楚曉暮看著他臉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直覺不是什麽好事情。
林燁聲音壓得很低，大概是因為班裏絕大部分人都在睡覺的緣故：“你物理練習冊寫了嗎？借我抄抄唄。”
楚曉暮也低聲道：“你不會又一個字沒動吧？”
“……我動了。”
扯淡。
楚曉暮根本不信。
林燁把練習冊掏出來，楚曉暮一看，徹底無語了。
學校發的練習冊大部分題質量都非常一般，這貨有的題解題思路寫的密密麻麻，狀似狗爬，更多的則是一片空白。
而老師另外發的卷子又實在太多，除了像楚曉暮這樣不動腦子地瞎寫，確實很難寫完。
林燁果然不負眾望地沒有補完。
物理老師趙靜瀟灑地一甩齊肩短發：“沒做完的都站後邊去吧。”
於是林燁帶著烏泱泱一大幫人乖巧地杵在教室後邊邊補作業邊聽課。
趙靜：“……”
楚曉暮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四周，只感到一陣惡寒。
“你們這些人，看看人家楚曉暮，作業從來都按時按量完成，成績怎麽樣先不說，起碼態度到了！”
趙靜和顏悅色地開口道：“曉暮啊，來給他們露一手，昨天老師讓背的公式應該背熟了吧。”
楚曉暮一如既往地站起來沈默：“……”他不是沒背，只是理解還不透徹，再加上趙靜一上課就隨機抽人的壞毛病，他上她的課總有些膽戰心驚，一緊張腦袋就更是一片空白，到嘴邊的公式怎麽也吐不出口。
平時林燁在的時候還好點，只要他在旁邊偷偷提醒一下開頭，他很自然地就能脫口而出，順利過關。
趙靜很是頭疼：“算了，你也站後邊去吧，別擋到其他同學了，把公式抄五十遍交給課代表。成績不行就得下功夫，混日子還怎麽考大學！”
考上大學，然後呢？
楚曉暮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們現在起早貪黑都是為了那張名校錄取通知書，然後在親戚鄰裏艷羨的目光和溜須拍馬聲中離開這個破敗的工業城市，其他的，什麽都不能多想。
這便是他們現如今活著的全部意義。
楚曉暮又忍不住看了看窗外，一堵厚厚的猩紅色墻壁被鐵柵欄分成許多小塊，顯得死氣沈沈，每年總會有那麽幾個學生輕生，因此學校就花了大價錢安了防盜窗和鐵柵欄。
楚曉暮模模糊糊地回想起了他原來的初中院校，從教室窗戶看出去，能看到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柳樹，風一吹過就沙沙地響，操場上的磚石斑駁，一跑起來總是硌腳，院墻塌了大半，一只花貓無所顧忌地在上面伸著懶腰，一有人來就跑得無影無蹤，自由自在令人羨慕。
他那會還沒那麽厭學，總是一天到晚坐在座位上看書刷題，偶爾看向窗外放松，最吸引他的總是那座矗立在學校墻外，高且細，呈圓柱形的塔樓式建築，像極了童話故事裏鎖住萵苣姑娘的閣樓，他從來沒有看見有人邁上那生銹的樓梯，它就像是被遺忘在這座小校園旁沈默的老人，陪伴楚曉暮走過了大半的初中歲月。
他記得自己問過他媽安小暮這座塔是幹什麽的，安小暮說那好像是以前人們燒鍋爐用的。
這樣的回答絲毫沒有減少它的神秘感，楚曉暮總覺得塔裏是另一個世界。
他很想爬上那座塔，可惜沒有機會，又或許是希望塔還是他內心深處的那個樣子。
再後來安小暮出了車禍，他成了孤兒，考上高中，記憶中的塔也隨之被時間腐蝕，被拋到腦海中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慢慢化為歲月的塵埃。
窗外再也沒有塔了。
他也變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高一的學生們如出籠的鳥一樣興奮，書本啥的全一股腦塞進書包，飛一般沖出教室門，直看得巡查老師搖頭嘆息：“平時上課咋沒見你們這麽積極呢……”
楚曉暮沒有動，他每個周末都留校，家裏沒有人接他回去。
可這周林燁這家夥竟然也留在了學校，以前他總是騎著他那輛破自行車，風雨無阻地趕回家去。
林燁不會告訴他，他每周必回家是為了掙那幾十的零時工錢，更不會告訴他，他這周只是為了陪他過生日而留在學校。
丁旺奇含淚將最後兩包魔芋爽塞在楚曉暮手裏：“楚哥，你一定要開心，一定要幸福！”
楚曉暮無語：“你明天就來了，搞啥子生離死別呢？快滾犢子吧記得下周再帶點零食孝敬爸爸。”
段子榮拉著丁旺奇往出走：“哎呀，丁砸，老段會替你照顧好暮子的，你老人家帶好綠帽子一路順風吧您嘞！”
丁旺奇死死扒住門框，哭喊道：“暮砸！暮砸！沒了你哥可怎麽活呀！暮砸！！！”
林燁不客氣地掰開丁旺奇的小手：“還沒演夠吶，學校食堂的飯可不夠第三個人吃。”
丁旺奇吼完這最後一嗓子，終於過足了戲癮，一溜煙似的跑了。
校園裏變得靜悄悄的。
以前楚曉暮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看會小說，睡會懶覺，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可現在身邊多了一個林燁，他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不是個話很多的人，丁旺奇才是這個小團體中最能活躍氣氛的家夥，他和林燁的相處模式更多的就是他看著這個家夥不停刷題，自己則在想方設法地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偷看小說，要不就是他在課間補覺，對方替他放哨。
他覺得這樣的相處模式很舒服，可明顯不適用於周末。
他們現在該幹什麽？
楚曉暮覺得憑林燁那個尿性，一定會在短短一天時間內瘋狂學習，甩別人一大截。
對，一定是這樣。
楚曉暮十分篤信。
“哎，曉暮，你現在餓嗎？”
“還行。”
“正好，那咱們出去轉一圈吧。”
“去哪？”楚曉暮疑惑道。
林燁笑了笑：“哪都行。”
林燁推著他的自行車走出車棚。
“上來吧。”
楚曉暮看著銹跡斑斑的自行車，有些難以置信：“你確定？咱兩個大男人上去得塌了吧！”
“放心。”林燁很瀟灑地跨上自行車：“我爸說當年捎我媽的時候，我媽可重了，自行車屁事沒有。”
楚曉暮神色覆雜：“你媽沒把你爸打死絕對是真愛。”
林燁“哈哈”笑了兩聲：“是啊，我爸怕我媽坐著不舒服，還給自行車後座加了個墊呢。”
林燁就這樣捎著楚曉暮大搖大擺地騎到校門口和門衛打招呼：“叔，我們出去一會，很快就回來。”
平時看學生哪哪都不順眼的門衛現在也懶得計較：“那你們快點回來啊。”
“知道了。”林燁帶楚曉暮沖下學校的緩坡。
天氣逐漸冷了下來，白天時間逐漸縮短，天邊已經有了形狀爛漫的晚霞。
楚曉暮看著道路兩邊破舊灰臟的低矮建築，暗紅色的校園已被遠遠甩在身後，心裏竟是說不出的暢快。
自行車一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是在唱老掉牙的情歌。
楚曉暮看著少年揚起的衣角，忍不住問：“你累不累？”
林燁笑著說：“不累，你特別輕。”
楚曉暮輕輕地哼了一聲。
路邊的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有幾只小小的飛蛾在昏黃的燈光下撲騰，楚曉暮能看到他們的影子一路向前。
兩個男孩的身影緊緊地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親密。
楚曉暮咋看咋別扭，忍不住把身子往後挪了一點。
他現在有點懷疑，林燁這家夥該不會是知道他路癡，打算把他賣掉跑路吧？
“咱們到底要去哪？”
“你猜。”
“滾犢子。”
“我找了個買家，說要買個小男孩當上門女婿，家裏特有錢。”林燁一臉壞笑，“就是女兒長得像如花。”
“我先把你賣了！”楚曉暮朝林燁肋部一砍，“我噶你腰子！”
“停停停停停！曉暮我錯了！”林燁邊笑邊求饒，自行車七扭八拐，“曉暮，太癢了，我要出車禍了！”
他停下車子，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噥，我們到了。”
楚曉暮看著眼前閃著明晃晃的“幸福燒烤面食館”幾個大字的明亮建築，一陣無言，這貨跑這麽大老遠該不會只是為了吃碗面吧？
還有這個酒店起名怎麽這麽土……
林燁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已經推開門走了進去：“曉暮，進來啊。”
進就進，鬼怕你。
林燁輕車熟路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位身材微有些豐滿的少婦走了過來，看著坐在他旁邊的楚曉暮，讚嘆道：“喲，燁子，你帶的這孩子長得可真喜慶！”
楚曉暮：“謝謝姐……”
“這就是壽星了吧？”
“……”
“來來來，林燁有沒有和你說起我呀？”少婦很熟絡地拉家常：“我們可是老鄉啊，從小就住在一起……”
楚曉暮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即點頭道：“有啊姐，他說你長得像如花。”
少婦一改之前的溫柔，故作兇狠地看向林燁，挽起袖子作勢揍人：“臭小子！”
林燁一臉尷尬的笑容：“青姐你聽他瞎說呢，我明明是說你長得如花似玉，傾國傾城。”
“哼，今天看在壽星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計較啦。”青姐兩手一點：“等著！”
不一會，兩碗色香味俱全的長壽面就端了上來，湯汁濃郁，勁道爽滑的面條上撒滿了切碎的胡蘿蔔，菠菜和香菜，還有兩個切成笑臉的香菇和一個焦黃的荷包蛋。
林燁看了看這兩碗長壽面，楞了楞，叫道：“青姐……”
還不等他說完，青姐就豪爽地擺擺手：“長壽面買一根送一根啦，讓你小子也活到九十九！”
“那就謝謝青姐啦！”林燁也不見外，送了她一個飛吻。
青姐配合地“yue”了一聲。
林燁：“……”
楚曉暮心裏暗爽：“讓你小子再孔雀開屏。”
“等一下，曉暮。”林燁按住楚曉暮蠢蠢欲動的手，“咱們來個比賽吧，看誰先吃完，不可以咬斷，輸的人要幫贏得人做一件事。”
“你確定？”楚曉暮狐疑道。
“當然，你小子比吃從來沒贏過。”
楚曉暮一臉不屑：“那是哥讓著你，要有吃貨比賽我妥妥第一。”
林燁看著他志得意滿的小表情，感覺跟逗貓似的，好玩極了。
楚曉暮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
平時上課總是會很認真的聽講，只是聽著聽著就開始點瞌睡犯迷糊，腦袋一點一點地像一只柔軟的毛毛蟲，偏偏筆記還做的很全乎，只有在看書的時候全身心投入，仿佛進入了自己的小天地，連身旁的人在看他都不知道。
楚曉暮的精神世界無疑是豐富的，林燁想。
和他這樣的人正好相反。
但不知道為什麽，楚曉暮安安靜靜看書的時候，林燁總是覺得有點不舒服，非要把他的書搶走，讓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地沖自己嚷嚷，他才覺得舒坦。
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法眼睜睜地看著同學荒廢學業。
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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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曉暮難得沒有抓緊下課時間補覺，而是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這並不奇怪，今天是周六，他總是能趕在放假前將作業完成大半。
突然有人碰他的胳膊，他擡頭一看，果然是林燁。
“咋啦？”楚曉暮看著他臉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直覺不是什麽好事情。
林燁聲音壓得很低，大概是因為班裏絕大部分人都在睡覺的緣故：“你物理練習冊寫了嗎？借我抄抄唄。”
楚曉暮也低聲道：“你不會又一個字沒動吧？”
“……我動了。”
扯淡。
楚曉暮根本不信。
林燁把練習冊掏出來，楚曉暮一看，徹底無語了。
學校發的練習冊大部分題質量都非常一般，這貨有的題解題思路寫的密密麻麻，狀似狗爬，更多的則是一片空白。
而老師另外發的卷子又實在太多，除了像楚曉暮這樣不動腦子地瞎寫，確實很難寫完。
林燁果然不負眾望地沒有補完。
物理老師趙靜瀟灑地一甩齊肩短發：“沒做完的都站後邊去吧。”
於是林燁帶著烏泱泱一大幫人乖巧地杵在教室後邊邊補作業邊聽課。
趙靜：“……”
楚曉暮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四周，只感到一陣惡寒。
“你們這些人，看看人家楚曉暮，作業從來都按時按量完成，成績怎麽樣先不說，起碼態度到了！”
趙靜和顏悅色地開口道：“曉暮啊，來給他們露一手，昨天老師讓背的公式應該背熟了吧。”
楚曉暮一如既往地站起來沈默：“……”他不是沒背，只是理解還不透徹，再加上趙靜一上課就隨機抽人的壞毛病，他上她的課總有些膽戰心驚，一緊張腦袋就更是一片空白，到嘴邊的公式怎麽也吐不出口。
平時林燁在的時候還好點，只要他在旁邊偷偷提醒一下開頭，他很自然地就能脫口而出，順利過關。
趙靜很是頭疼：“算了，你也站後邊去吧，別擋到其他同學了，把公式抄五十遍交給課代表。成績不行就得下功夫，混日子還怎麽考大學！”
考上大學，然後呢？
楚曉暮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們現在起早貪黑都是為了那張名校錄取通知書，然後在親戚鄰裏艷羨的目光和溜須拍馬聲中離開這個破敗的工業城市，其他的，什麽都不能多想。
這便是他們現如今活著的全部意義。
楚曉暮又忍不住看了看窗外，一堵厚厚的猩紅色墻壁被鐵柵欄分成許多小塊，顯得死氣沈沈，每年總會有那麽幾個學生輕生，因此學校就花了大價錢安了防盜窗和鐵柵欄。
楚曉暮模模糊糊地回想起了他原來的初中院校，從教室窗戶看出去，能看到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柳樹，風一吹過就沙沙地響，操場上的磚石斑駁，一跑起來總是硌腳，院墻塌了大半，一只花貓無所顧忌地在上面伸著懶腰，一有人來就跑得無影無蹤，自由自在令人羨慕。
他那會還沒那麽厭學，總是一天到晚坐在座位上看書刷題，偶爾看向窗外放松，最吸引他的總是那座矗立在學校墻外，高且細，呈圓柱形的塔樓式建築，像極了童話故事裏鎖住萵苣姑娘的閣樓，他從來沒有看見有人邁上那生銹的樓梯，它就像是被遺忘在這座小校園旁沈默的老人，陪伴楚曉暮走過了大半的初中歲月。
他記得自己問過他媽安小暮這座塔是幹什麽的，安小暮說那好像是以前人們燒鍋爐用的。
這樣的回答絲毫沒有減少它的神秘感，楚曉暮總覺得塔裏是另一個世界。
他很想爬上那座塔，可惜沒有機會，又或許是希望塔還是他內心深處的那個樣子。
再後來安小暮出了車禍，他成了孤兒，考上高中，記憶中的塔也隨之被時間腐蝕，被拋到腦海中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慢慢化為歲月的塵埃。
窗外再也沒有塔了。
他也變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高一的學生們如出籠的鳥一樣興奮，書本啥的全一股腦塞進書包，飛一般沖出教室門，直看得巡查老師搖頭嘆息：“平時上課咋沒見你們這麽積極呢……”
楚曉暮沒有動，他每個周末都留校，家裏沒有人接他回去。
可這周林燁這家夥竟然也留在了學校，以前他總是騎著他那輛破自行車，風雨無阻地趕回家去。
林燁不會告訴他，他每周必回家是為了掙那幾十的零時工錢，更不會告訴他，他這周只是為了陪他過生日而留在學校。
丁旺奇含淚將最後兩包魔芋爽塞在楚曉暮手裏：“楚哥，你一定要開心，一定要幸福！”
楚曉暮無語：“你明天就來了，搞啥子生離死別呢？快滾犢子吧記得下周再帶點零食孝敬爸爸。”
段子榮拉著丁旺奇往出走：“哎呀，丁砸，老段會替你照顧好暮子的，你老人家帶好綠帽子一路順風吧您嘞！”
丁旺奇死死扒住門框，哭喊道：“暮砸！暮砸！沒了你哥可怎麽活呀！暮砸！！！”
林燁不客氣地掰開丁旺奇的小手：“還沒演夠吶，學校食堂的飯可不夠第三個人吃。”
丁旺奇吼完這最後一嗓子，終於過足了戲癮，一溜煙似的跑了。
校園裏變得靜悄悄的。
以前楚曉暮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看會小說，睡會懶覺，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可現在身邊多了一個林燁，他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不是個話很多的人，丁旺奇才是這個小團體中最能活躍氣氛的家夥，他和林燁的相處模式更多的就是他看著這個家夥不停刷題，自己則在想方設法地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偷看小說，要不就是他在課間補覺，對方替他放哨。
他覺得這樣的相處模式很舒服，可明顯不適用於周末。
他們現在該幹什麽？
楚曉暮覺得憑林燁那個尿性，一定會在短短一天時間內瘋狂學習，甩別人一大截。
對，一定是這樣。
楚曉暮十分篤信。
“哎，曉暮，你現在餓嗎？”
“還行。”
“正好，那咱們出去轉一圈吧。”
“去哪？”楚曉暮疑惑道。
林燁笑了笑：“哪都行。”
林燁推著他的自行車走出車棚。
“上來吧。”
楚曉暮看著銹跡斑斑的自行車，有些難以置信：“你確定？咱兩個大男人上去得塌了吧！”
“放心。”林燁很瀟灑地跨上自行車：“我爸說當年捎我媽的時候，我媽可重了，自行車屁事沒有。”
楚曉暮神色覆雜：“你媽沒把你爸打死絕對是真愛。”
林燁“哈哈”笑了兩聲：“是啊，我爸怕我媽坐著不舒服，還給自行車後座加了個墊呢。”
林燁就這樣捎著楚曉暮大搖大擺地騎到校門口和門衛打招呼：“叔，我們出去一會，很快就回來。”
平時看學生哪哪都不順眼的門衛現在也懶得計較：“那你們快點回來啊。”
“知道了。”林燁帶楚曉暮沖下學校的緩坡。
天氣逐漸冷了下來，白天時間逐漸縮短，天邊已經有了形狀爛漫的晚霞。
楚曉暮看著道路兩邊破舊灰臟的低矮建築，暗紅色的校園已被遠遠甩在身後，心裏竟是說不出的暢快。
自行車一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是在唱老掉牙的情歌。
楚曉暮看著少年揚起的衣角，忍不住問：“你累不累？”
林燁笑著說：“不累，你特別輕。”
楚曉暮輕輕地哼了一聲。
路邊的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有幾只小小的飛蛾在昏黃的燈光下撲騰，楚曉暮能看到他們的影子一路向前。
兩個男孩的身影緊緊地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親密。
楚曉暮咋看咋別扭，忍不住把身子往後挪了一點。
他現在有點懷疑，林燁這家夥該不會是知道他路癡，打算把他賣掉跑路吧？
“咱們到底要去哪？”
“你猜。”
“滾犢子。”
“我找了個買家，說要買個小男孩當上門女婿，家裏特有錢。”林燁一臉壞笑，“就是女兒長得像如花。”
“我先把你賣了！”楚曉暮朝林燁肋部一砍，“我噶你腰子！”
“停停停停停！曉暮我錯了！”林燁邊笑邊求饒，自行車七扭八拐，“曉暮，太癢了，我要出車禍了！”
他停下車子，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噥，我們到了。”
楚曉暮看著眼前閃著明晃晃的“幸福燒烤面食館”幾個大字的明亮建築，一陣無言，這貨跑這麽大老遠該不會只是為了吃碗面吧？
還有這個酒店起名怎麽這麽土……
林燁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已經推開門走了進去：“曉暮，進來啊。”
進就進，鬼怕你。
林燁輕車熟路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位身材微有些豐滿的少婦走了過來，看著坐在他旁邊的楚曉暮，讚嘆道：“喲，燁子，你帶的這孩子長得可真喜慶！”
楚曉暮：“謝謝姐……”
“這就是壽星了吧？”
“……”
“來來來，林燁有沒有和你說起我呀？”少婦很熟絡地拉家常：“我們可是老鄉啊，從小就住在一起……”
楚曉暮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即點頭道：“有啊姐，他說你長得像如花。”
少婦一改之前的溫柔，故作兇狠地看向林燁，挽起袖子作勢揍人：“臭小子！”
林燁一臉尷尬的笑容：“青姐你聽他瞎說呢，我明明是說你長得如花似玉，傾國傾城。”
“哼，今天看在壽星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計較啦。”青姐兩手一點：“等著！”
不一會，兩碗色香味俱全的長壽面就端了上來，湯汁濃郁，勁道爽滑的面條上撒滿了切碎的胡蘿蔔，菠菜和香菜，還有兩個切成笑臉的香菇和一個焦黃的荷包蛋。
林燁看了看這兩碗長壽面，楞了楞，叫道：“青姐……”
還不等他說完，青姐就豪爽地擺擺手：“長壽面買一根送一根啦，讓你小子也活到九十九！”
“那就謝謝青姐啦！”林燁也不見外，送了她一個飛吻。
青姐配合地“yue”了一聲。
林燁：“……”
楚曉暮心裏暗爽：“讓你小子再孔雀開屏。”
“等一下，曉暮。”林燁按住楚曉暮蠢蠢欲動的手，“咱們來個比賽吧，看誰先吃完，不可以咬斷，輸的人要幫贏得人做一件事。”
“你確定？”楚曉暮狐疑道。
“當然，你小子比吃從來沒贏過。”
楚曉暮一臉不屑：“那是哥讓著你，要有吃貨比賽我妥妥第一。”
林燁看著他志得意滿的小表情，感覺跟逗貓似的，好玩極了。
楚曉暮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
平時上課總是會很認真的聽講，只是聽著聽著就開始點瞌睡犯迷糊，腦袋一點一點地像一只柔軟的毛毛蟲，偏偏筆記還做的很全乎，只有在看書的時候全身心投入，仿佛進入了自己的小天地，連身旁的人在看他都不知道。
楚曉暮的精神世界無疑是豐富的，林燁想。
和他這樣的人正好相反。
但不知道為什麽，楚曉暮安安靜靜看書的時候，林燁總是覺得有點不舒服，非要把他的書搶走，讓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地沖自己嚷嚷，他才覺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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